古语有云严寒酷暑,是长者的劫难。
此言非虚,6月下旬蔡澜方才驾鹤西去,7月伊始相声界又传来噩耗,杨少华老前辈溘然离世。
故交接连凋谢,恰似秋风落叶。
只是,在两位长者的生命最后阶段,境遇却迥异。
一位洒脱自在始终,何等逍遥自在,一位临终仍不得安宁,为子女,甘愿倾尽所有,用一生诠释“父爱如山”。
杨少华幼年时,生活就颇为艰难。
尚未踏入相声行当时,全靠捡废纸,拾煤渣,后来做修鞋的零工,来维持生计。
看旧照片就能察觉,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像根风吹即倒的竹竿。
即便掌握一技之长,
杨少华依旧活得困顿,成婚早,没几年膝下便热闹起来。
四个小儿子嗷嗷待哺,
他是拼命地干,到夏季其他人避暑歇息,他在烈日炎炎下打着板儿。
用后来长子杨威的话来说,
童年视角中的父亲是骄傲,能赚钱养家,成年后回望,那是活在苦难岁月啊。
受过穷,挨过饿,对身外之物就有执念,对钱财敏感,
连冯巩都曾在杨议面前开玩笑说:老爷子这吝啬的老毛病还没改呐。
杨少华对自己,向来节省得很,对子女,却掏心掏肺的舍得。
四个儿子,四套住房,都是他亲手置办出来的,杨议痴迷瓷器、木器…只要孩子钟意的,再昂贵的物件,他也毫不犹豫买下。
晚年的杨少华,虽退出相声舞台,但时常出现在网络上,
拍段子,直播带货…也只是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都是儿子在一旁引导。
硬得硌牙的猪油渣,营养匮乏的淀粉肠…为了些许收入,老爷子尽力配合着,一概不忌口。
要推广什么产品,基本都要在他口中过一遍,
不论什么味道,也要展露笑容,咂咂嘴,让人觉得美味可口。
离去那天,杨少华的日程也安排得满满当当,丝毫空隙都没留。
清晨参加了一家餐馆的开业典礼,
俗话70不留餐80不留宿,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空气都烫得灼人,杨老却被推到烈日底下折腾。
看他那时的状态,看得人心惊,
身体消瘦得厉害,能清晰看到突出的骨节,眼神涣散,没什么光彩,脸色像蒙着一层灰,整个人透着股经不起折腾的脆弱。
上午剪了个彩,中午吃了肠,下午就突然走了,至此,大幕落下。
尽管杨议频繁“挑理”郭德纲,他心里却没有结疙瘩,于深夜悼念杨老,这一送,冰释前嫌,格局分明。
另一边家属的做法,却引发争议。
第一时间未发讣告,却忙着删除视频,到隔天凌晨五点才姗姗发出正式讣闻,没有落款,全篇感叹号。
其实,相声界有句话,别让肉烂在锅里。
心为形役,这样的晚年,想来也是杨少华自己的选择,奉献一词贯穿一生。
老年未卧病在床,儿孙绕膝尽孝,馋了大口吃肉,配着酒,兴致来了点上一支香烟,最终于午休时安眠,也是莫大的福分。
如他所说,真没亏待过自己。
而蔡澜,是另一种生活方式。
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声色犬马,第一要务,不是生意,不是电影,而是吃喝玩乐。
一生都在“尽量”,尽量地学习,尽量地经历,尽量地品尝美食。
他说,这世上最无趣的事,就是假正经地度过一生。
蔡澜,从不避讳谈风流,他曾大致估算一下,一年一个不过分,61个伴侣是有的。
爱情一旦萌发,就奋不顾身地投入进去,
他还不是浅尝辄止,不是图一时新鲜就转身,是深入其中的,每次爱得都像最后一次。
1994年与小20岁的新加坡空姐方琼文结婚,
虽然觉得这种制度原始,但也接受,愿背上这份承诺,风流过后,也是一个值得托付,能共度余生的人。
几十年的相伴,他很珍惜,“她像个孩子,我像个更大的孩子。”
2023年,方琼文跌倒猝逝,蔡澜当时救妻心切,也摔断骨头,
没有悲伤长文,甚至封锁消息,他从来都是口无遮拦,只要一提到妻子,总是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83岁,无儿无女,要问为何?
他的回答很直接,“我自己都没成熟,照顾不了,一点后悔都没有。”
手头宽裕,蔡澜就选择了一个奢侈又自由的养老方式。
80岁那年,搬出旧屋,散掉带不走的老物件,老房子打算出售,拎包住进香港的五星级海景酒店,月花50万港币,另请专业团队“服侍”起居。
比起在养老院等待生命的终点,
蔡澜更倾向于享受当下,起床和睡觉,随心所欲,馋虫犯了,想吃什么就吃,闲得无聊了,就打打游戏,或提起笔写专栏,拿杯威士忌听一场旧电影的原声带。
把生死看淡,将人生彻底玩转。
6月25日,蔡澜走了,免打扰亲友,不设任何仪式,要在墓志铭上刻下三个字:我活过。
金庸的江湖,黄霑的豪放、倪匡的奇思、蔡澜的烟火——至此,一个时代落下帷幕。
杨少华是养育儿女百年,常忧九十九,蔡澜是一生无牵挂,随心所欲不逾矩。
一个猴一个拴法,
人亦如此,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人生这道题没有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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