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蔚
个体需要一场这样的相遇:行走在自然之间,以沉静的目光注视天地万物,面对永恒的存在不会自怜自艾,而是以其承载的精神充盈自身,从中思考生命存在的意义。这种时刻,唯有“直觉以及同情的内省”,方可达成对自然与生命的体悟。正如普罗提纳斯所言:“如果有人问大自然,问它为什么要进行创造性的活动,又如果它愿意听并愿意回答的话,则它一定会说:‘不要问我;静观万象,体会一切,正如我现在不愿开口并一向不惯于开口一样。’”在新书《灵岛之约》中,作者王川正是凭借一种沉默的“直觉”把握,才会在时间“绵延”中捕捉到自我意识与外界自然的共振,并从中寻找自己缺失的部分。生命的容量也在这种“相遇”中不断扩大,进行自我的重塑和新生,从而实现生命的“绵延”。
《灵岛之约》描绘了无数的“相遇”,无论是湾流中孤独的岛屿,葳蕤又空寂的崂山,还是作为“时间遗骨”的长城废墟,凝固着历史遗迹的陵墓庙宇,抑或一次远航途中的“盛宴”,这些所见之“物”皆被赋予一种灵性,进而在记忆中与意识的“流动”融为一体,承载着想象和情感,进入个体感知的时间。散文的自由笔触,让这种特殊的“流动”漫溢在王川目之所及的万物中,记忆与情感借由诗意的语言和非线性的叙述,进入绵密的时间之网。
“我记得初入灵山岛的那个下午。现在想来,已如隔世。”“今天回首,不是为了唤醒它们,而是在生存的沙漠里茫然四顾,以便更加确信,只有那些歇过脚的绿洲才会被时常惦记。”在“我”的记忆中,灵山岛宛如生命的“绿洲”,回忆不是简单的记忆叠加或覆盖,而是将岛屿视为灵魂的栖息之地,长存于“我”的生命和意识里。王川眼中的万物皆具有流动性,即使是由砖石筑就的长城,在他眼中也像“一条支流众多的‘北方的河’”“可以行走于它的任何‘流’段与‘时’段”,在这里,远古时空与当下在“我”的意识中重叠,时间不再是由意识状态构成的无连续性的媒介,而是记忆与想象、过去与未来互相渗透的融合体。这种流动的时间状态源于个体的生命感受,而“相遇”中的感受也使生命进入流动状态,不同的人生阶段相互融合渗透,过往经验与记忆融入当下,同时也影响着未来。下一次再与“灵岛”相遇,此刻的记忆会再次进入意识,并与那时的生命体验相融合,这正是“绵延”赋予生命的连续性和意义。
王川面对历史遗迹时追忆的人物,其真实面目和人生经历已不可见,但“他们还在身边,只是我们看不到、听不见。正因为我们不能彼此穿越,时空的意义才能得以显现”。漫长历史与短暂个体生命的碰撞,在这些特殊的空间中上演出历史与现实的共时性书写,个体生命进入了多维的存在状态,穿行于时空,获得了超越性的眼光,进而能够透视人的存在本质。王川在历史和现实的双重维度中探寻自我的存在意义,用散文的诗性语言抒发最真实深刻的生命感受,由此阐发出作为“绵延”的生命诗学。正如海德格尔所说,“这种诗意一旦发生,人就能人性地栖居在大地上。”
(作者为山东师范大学23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