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是心血管疾病预防的基石，但到底哪些饮食模式、食物、维生素/矿物质、植物来源的生物活性成分有预防心血管疾病的作用呢？
近日，欧洲预防心脏病学协会、欧洲心脏病学会（ESC）心血管护理及相关专业协会联合发表的一则科学声明系统梳理了现有循证医学证据，对上述问题进行了回答。
声明指出，当前证据表明，富含未加工食物、蔬菜和水果的植物性饮食模式可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而高摄入超加工食品、肉类、盐、糖和饱和脂肪的饮食模式则会增加心血管疾病风险。
地中海饮食、DASH饮食和素食饮食（vegetarian diets）可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但纯素饮食（vegan diets）无额外益处。低碳水化合物饮食可能有益，但其长期效果尚待验证。
通过多餐均衡分配热量摄入有益。禁食（如隔日禁食、间歇性禁食、限时进食和周期性禁食）可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但实施难度较大。不吃早餐有害。
适量喝咖啡与心血管疾病风险增加无关。每日摄入1个单位（世界卫生组织定义为10 g）酒精可能降低心血管风险，且无明显不良影响，但医务人员应关注减少酒精摄入，不应鼓励患者为了预防心血管疾病而开始饮酒。
目前尚无证据表明维生素和矿物质补充剂能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高钾摄入对健康人群有益，高钠摄入则有害，补充钙或硒无额外益处。
饮食模式和食物
从动物性饮食模式转向植物性饮食模式，已被证明对心脏代谢健康有许多益处。
（1）地中海饮食
地中海饮食因其对多种慢性疾病潜在的积极影响而长期受到研究，其特点是高摄入水果、蔬菜、豆类、全谷物产品、鱼类和不饱和脂肪酸（尤其是橄榄油），适量饮酒（主要是葡萄酒，最好在进餐时饮用），以及少摄入红肉、乳制品和饱和脂肪酸。
多项观察性和干预研究表明，更严格地遵循地中海饮食模式可降低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和发病率，且可改善心脏代谢障碍。一项针对前瞻性队列研究的荟萃分析显示，地中海饮食依从性评分每增加2分，心血管疾病风险降低10%。但近期一项纳入37项随机对照试验的荟萃分析显示，地中海饮食对临床终点和心血管危险因素的影响仍存在不确定性。然而，基于支持性观察性证据和解释地中海饮食有益作用的生物学机制，地中海饮食仍然是一种受欢迎的心脏保护饮食模式。
（2）DASH饮食
DASH饮食强调水果、蔬菜、无脂或低脂乳制品、全谷物、坚果和豆类的摄入，同时限制饱和脂肪、胆固醇、红肉和加工肉类、甜食、添加糖、盐以及含糖饮料的摄入。这种饮食模式被ESC心血管疾病预防指南和欧洲糖尿病研究协会指南所推荐。
近期一项荟萃分析及综述表明，DASH饮食与心血管疾病发病率降低有关，并能改善血压，对有或无糖尿病的人群都有其他心脏代谢益处。其中一项汇总分析显示，DASH饮食使心血管疾病发病率降低了20%，且有血压方面的益处，这可能相当于降低了大约20%的心血管疾病风险，同时在有或无糖尿病的人群中，对其他已知的心血管疾病危险因素也有显著的好处。
（3）素食饮食
关于素食饮食对心血管疾病的预防作用，目前的证据尚不充分。一项纳入13项队列研究的荟萃分析表明，与非素食饮食相比，素食饮食约降低15%的心血管疾病风险以及20%的缺血性心脏病风险。CARDIVEG随机对照试验显示，低热量的素食饮食在减少与心血管疾病风险相关的替代指标方面，与地中海饮食一样有效。
针对6项队列研究的综合分析显示，总体上，纯素饮食对心血管疾病或中风风险无显著益处，但与非素食饮食相比，纯素饮食与心脏病风险降低18%有关。纯素饮食对心血管疾病的影响较小，可能是因为摄入了超加工肉类替代品，这些替代品往往富含钠和不健康的脂肪。
综合研究证据表明，素食和纯素饮食模式可能有助于降低某些心血管代谢危险因素（如血压、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和体重指数）以及炎症标志物（如C反应蛋白）水平。
然而，在遵循素食饮食模式时应密切监测，以确保摄入足够的关键营养素，包括维生素B12、铁和ω-3脂肪酸。当根据个人需求和营养要求进行个体化调整时，这些饮食模式可能有助于预防心血管疾病，但仍需进一步研究来确认其长期益处。
（4）低碳水化合物饮食
一项包含12项随机对照试验的荟萃分析显示，低碳水化合物饮食对传统心血管疾病危险因素有积极影响，但其长期效果尚不明确。PURE研究显示，高碳水化合物摄入与较高的全因死亡率相关，但与心血管死亡率的关联并不显著。
针对两项大规模队列研究的分析表明，低碳水化合物饮食的质量决定了其对心脏代谢的影响，以动物来源食物为主的低碳水化合物饮食与较高的全因死亡风险相关，而以植物为主的低碳水化合物饮食则与较低的全因和心血管疾病死亡风险相关。
（5）极低碳水化合物饮食：生酮饮食
生酮饮食中每日大部分热量来自膳食脂肪（70%~80%甚至90%），其次是蛋白质占15%~20%，而碳水化合物不超过50克。
ESC指南指出，生酮饮食有助于控制食欲、降低甘油三酯水平并减少2型糖尿病患者的药物需求。荟萃分析显示，在2型糖尿病合并肥胖患者中，与常规饮食相比，生酮饮食在长达6个月内能更好地控制血糖、减轻体重，并在12个月内改善血脂状况。但证据质量仍然较差，且遵循如此严格饮食模式的个体依从性也值得怀疑。
一项基于英国生物样本库的研究发现，低碳水化合物高脂饮食与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和载脂蛋白B水平升高以及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血管事件风险增加有关。近期一项荟萃分析显示，生酮饮食或低碳水化合物饮食可显著降低体重、体重指数和体脂百分比。
进食习惯
进食习惯即一天中的进食时间和频率，包括不吃早餐和间歇性禁食。
质量不一的证据表明，不吃早餐可能与超重或肥胖风险增加有关，并导致葡萄糖和胰岛素代谢紊乱，但也可能有助于减轻体重。此外，不吃早餐也与心血管疾病发病率和死亡率升高有关。
增加餐次可改善心血管健康状况，有助于减轻体重。因此，通过避免跳过餐点、晚餐过晚或晚餐过于丰盛，实现更均衡的饮食，可降低超重和肥胖风险，并改善心血管健康。一项荟萃分析表明，跳过餐点可能有助于减肥，但这还取决于总的热量摄入量，如果每日摄入的热量超过身体所需，反而可能导致体重增加。
间歇性禁食、限时禁食和周期性禁食与体重减轻及较低的心血管风险有关，尤其是在允许大量饮酒的情况下。在表面健康的人群中，斋月式的间歇性禁食也是安全的，并能改善体重平衡和心血管风险。但长期坚持这种饮食模式较为困难，初次短暂减重后，可能会出现体重反弹。
某些进食习惯可能受遗传因素的影响，例如偏好不吃早餐或晚餐吃得过饱。此外，进食速度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多项研究表明，进食时间较长（而非快速进食）可能与整体热量摄入较低有关。
特殊食物
一项综述确定，10种食物和3种饮料与心脏代谢健康结局之间存在可能或令人信服的关联，包括增加水果、蔬菜、坚果/种子、全谷物、鱼类/海鲜、巧克力、牛奶和茶的摄入对心脏健康有保护作用，而红肉、加工肉类和含糖饮料摄入量高对心脏健康有不利影响。
2021年美国心脏协会发布的科学声明提供了改善心血管健康的饮食选择，包括：（1）保持健康的体重；（2）多吃各种水果和蔬菜；（3）选择全谷物而非精制碳水化合物；（4）选择健康的蛋白质来源，主要来自植物、鱼类、海鲜以及低脂或无脂乳制品，并选择瘦肉和未加工的肉类/禽类；（5）使用植物油代替热带油和部分氢化脂肪；（6）选择最少加工的食物，避免超加工食品，减少含糖饮料和含糖食品的摄入；（7）选择和制作少盐或无盐的食物。
该科学声明未进一步审查上述证据，但鉴于咖啡和酒精摄入普遍，工作组对这两种特殊食物的相关证据进行了总结。
（1）咖啡
2014年一项荟萃分析指出，咖啡摄入量与死亡率之间存在非线性的负向剂量-反应关系，每天喝4杯咖啡时全因死亡风险降幅最大，每天喝3杯咖啡时心血管死亡风险降幅最大。近期一项针对美国前瞻性队列的荟萃分析显示，含咖啡因的咖啡摄入量与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和发病率之间存在显著的负关联，但每天喝3~4杯以上咖啡未观察到风险降低。
一项基于英国生物样本库的研究也发现，与不摄入或每天摄入<100 mg咖啡因相比，摄入中等量咖啡因（200~300 mg/d）时新发心血管代谢性疾病的风险最低。近期一项前瞻性研究显示，大量摄入咖啡（≥2杯/d）与重度高血压患者的心血管死亡风险增加有关，这归因于儿茶酚胺释放的增加，但对无高血压或1级高血压人群无类似影响。另一项前瞻性研究提示，随访7年期间，不加糖的咖啡、含糖咖啡或人工甜味咖啡的摄入量与死亡率呈U形关系。
在一项随访11年的研究中，摄入脱咖啡因的咖啡也与糖尿病风险降低有关，但在心血管疾病结局方面，目前尚无强有力的证据支持。近期一项孟德尔随机化研究显示，咖啡与心血管事件之间无明显关联，但另一项孟德尔随机化研究则报告，咖啡摄入量与肥胖和2型糖尿病发病风险降低有关。
基于英国生物样本库的一项最新分析显示，无论是脱因咖啡、研磨咖啡还是速溶咖啡，尤其是每天喝2~3杯，都与心血管疾病发病率和死亡率显著降低有关。然而，建议孕妇限制摄入咖啡，儿童和青少年应避免喝咖啡。
（2）酒精饮料
酒精对心血管疾病的影响复杂，不仅取决于饮酒量和饮酒习惯，还与心血管疾病的类型有关。酒精的类型（发酵饮料或蒸馏酒）也在决定心脏代谢益处方面发挥关键作用。
发酵饮料中的抗炎成分和生物活性物质可能带来更大的心血管健康益处。一方面，饮酒量与出血性中风或房颤风险之间似乎存在直接且线性的关系。另一方面，历史上认为酒精与心脏代谢健康之间存在J形关联，主要是在地中海饮食背景下提出的，主要是针对冠心病，低摄入量时风险最低，而无摄入或高摄入量时风险较高。
当前证据表明，每天摄入1个单位酒精可能有助于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而不会带来不良影响。近期一项系统性综述显示，与啤酒或烈酒相比，适度饮红酒（每周1~4杯）能显著降低心血管死亡风险；然而，对于所有类型的酒精饮料，如果摄入量较大，通常会增加心血管死亡风险。
适量饮酒，尤其是喝红酒，是地中海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种情况下，饮酒习惯起关键作用。酒精与食物一同摄入，以及作为平衡生活方式的一部分的社交饮酒，通常在轻松、社区化的环境中进行，有助于提升幸福感并减压。
维生素和矿物质
（1）脂溶性维生素
脂溶性维生素包括维生素A、D、E和K。
研究显示，饮食中的维生素A与心血管死亡率呈负相关，但补充维生素A可能增加心血管疾病风险。
饮食中维生素D的摄入量与心血管疾病之间的关系较为复杂，而补充维生素D并未减少主要不良心血管事件的发生。
饮食中的维生素E与中风风险呈负相关，但补充维生素E对心血管疾病无明显影响。
饮食中的维生素K摄入量与冠心病风险呈负相关，但与总心血管疾病或中风无关，维生素K水平与心血管疾病之间无明显关联。
（2）水溶性维生素
水溶性维生素包括B族维生素和维生素C。
研究发现，膳食中摄入维生素B6和维生素B9与降低中风风险有关，而维生素B12的摄入则未显示出这种关联。补充B族维生素的干预研究显示，不同组合的补充对中风有保护作用。研究表明，补充维生素B9可使中风风险降低10%，总体心血管疾病风险降低4%，这在一定程度上归因于同型半胱氨酸水平的下降。
膳食中的维生素C与心血管疾病呈负相关，但补充维生素C的干预研究未能证明其对心血管事件有显著影响。
复合维生素补充剂对心血管疾病无任何积极效果。
（3）矿物质
过量摄入钠会增加心血管疾病风险，钠摄入量每增加1 g，心血管疾病风险增加6%。研究显示，如用低钠代盐替代普通食盐，心血管事件和死亡风险轻微下降。
钾摄入量与中风风险呈负相关，但与心血管疾病或冠心病之间无明显关联。摄入钾可降低血压，并可能对抗因过量摄入钠而导致的血压水平上升。
研究显示，钙补充剂与心血管疾病之间无明显关联，镁摄入量与心血管死亡率也无关。血清硒水平与心血管疾病风险呈负相关，但硒补充剂未能影响心血管疾病的死亡率或发生率。
增加血红素铁的摄入量与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呈正相关，而非血红素铁或总铁与心血管疾病之间无明显关联。血红素铁摄入的负面影响可能部分源于其伴随的红肉或加工肉类摄入增加。相反，对于射血分数降低的心力衰竭患者，静脉补铁已被证明可有效缓解心力衰竭症状。
植物来源的生物活性化合物
植物性食品中的多种生物活性成分具有心脏保护作用，其中多酚类化合物，包括黄酮类、木脂素和酚酸，因其多样化的生物活性特性和对心血管健康的积极影响而备受关注。
（1）黄酮类
膳食黄酮广泛存在于许多常见的水果、蔬菜、谷物、草药和饮料中。黄酮在当前的心血管研究中占据重要地位，与改善关键心血管生物标志物和结局有明确的关联。黄酮结构复杂，被进一步分为黄酮醇、黄酮、黄烷酮、黄烷-3-醇（包括其寡聚体和聚合体形式，花青素原）、异黄酮、花青素等。
大量基于人群的研究和随机对照试验提供的证据表明，富含黄烷-3-醇、黄酮醇和花青素等黄酮类化合物的食物可降低心血管疾病的风险生物标志物，包括血压、血脂、血流介导的扩张，以及降低致死性和非致死性心肌梗死和脑血管疾病的发病风险。
（2）木脂素类
木脂素广泛存在于各种全谷物食品中，亚麻籽是其最丰富的来源。木脂素类与黄酮类化合物共享一些作用机制，如抗氧化和抗炎效果。肠道微生物群可将食物中的木酚素代谢成哺乳动物特有的木酚素，如肠二醇和肠内酯。
基于人群的研究数据不一。一项研究显示，较高的血清肠内酯水平与较低的心脏病和心血管死亡率相关，而另外两项研究则未发现这种关联。近期一项队列研究发现，较高的肠内酯水平与女性冠脉疾病风险降低有关，但在男性中未观察到这种关联。一项纳入随机对照试验的荟萃分析表明，食用亚麻籽可改善总胆固醇、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和甘油三酯水平。
（3）硫苷
硫苷是十字花科蔬菜中含有的含硫化合物，摄入后会水解成生物活性物质——异硫氰酸酯。
目前关于硫苷的研究有限。新数据表明，它可能通过降低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和改善胰岛素抵抗来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但迄今为止唯一一项大规模前瞻性研究（纳入超过20万名美国成年人）发现，习惯性摄入较多的硫苷（主要来源于卷心菜和抱子甘蓝）与心脏病风险略增加有关。
（4）植物甾醇
植物甾醇存在于蔬菜、坚果、橄榄油、坚果和种子、全谷物、豆类中。植物甾醇的作用受多种因素影响，包括加工方式、配方设计以及在食品基质中的溶解度。植物甾醇通过从微粒中置换胆固醇，干扰肠道对膳食胆固醇的吸收，并促进胆汁中的胆固醇通过粪便排出。
迄今为止，多项短期研究表明，每天摄入富含植物甾醇的食物可显著降低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平均每天摄入2 g植物甾醇可使血清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降低8%~10%，但长期摄入富含植物甾醇的产品的效果尚不明确。
来源：Diet and nutrition in cardiovascular disease prevention: a scientific statement of the European Association of Preventive Cardiology and the Association of Cardiovascular Nursing & Allied Professions of the European Society of Cardiology. Eur J Prev Cardiol, 12 June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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